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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堅朗五金產品應用在北京大興國際機場上，成為市場關注的焦點之一。（ICphoto/圖）
一家做傳統五金生意的公司，卻成了近兩年A股漲幅排在最前的股票之一。
堅朗五金（002719.SZ）在2018年10月19日創下8.31元/股的歷史最低后，便開啟暴漲之路，再也沒有回頭。至今，股價徘徊在140元左右，累計漲幅已達1475.36%。
Wind數據顯示，這一時期，堅朗五金漲幅名列滬深兩市第二位。排名第一的是“國產宮頸癌疫苗第一股”萬泰生物（603392.SH），其于2020年4月剛剛上市，實控人鐘睒睒同時掌控著即將上市的農夫山泉。
堅朗五金主營建筑五金，占公司收入的99.25%，公司所屬的金屬制品板塊，同期上漲幅度僅為83.8%。
超乎尋常的上漲吸引了大批投資人。據南方周末不完全統計，僅2020年，已有1311家機構及個人投資者前往堅朗五金調研。
受訪時，這些投資人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見。看好的一方堅定認為：堅朗五金是行業隱形冠軍；另一方則表示：看不懂這只股票。
龍頭的故事
堅朗五金位于東莞市塘廈鎮，成立于2003年6月，經過十幾年的發展，2016年在深交所敲鐘。
上市后，堅朗五金將自己定位為“國內建筑五金集成供應商中唯一一家A股中小板上市公司”“國內A股上市公司中建筑配套件品類最多的集成供應商”。
但是即便如此，堅朗五金的市場占有率也不高，建筑五金是一個極度分散的行業。在2019年安信證券的調研紀要中，堅朗五金表示，公司核心產品門窗五金件的市場占有率約為5%。
堅朗五金業務模式以B2B為主，B端業務占比達99%。公司與全國前百強地產商中超過80%的客戶有合作關系，基本采取“甲指乙供”的模式開展業務。公司產品應用的主要領域里，地產占比達六成，此外還包括商業建筑、市政工程、公共建筑等。
堅朗五金上市后，產品品類不斷擴展。公開報道顯示，2017年，堅朗的產品種類已達到一萬多個，零部件種類達二十多萬個。
“這個行業沒有什么可對標的企業，并且堅朗五金產品品類巨多，上百種上千種，我們實在沒有那么多精力去挨個溝通覆蓋。”國內一家A類券商的建筑建材首席分析師告訴南方周末，這是其沒有推薦該股的原因，“但它的漲幅讓我們感到驚訝”。
“五金是個好行業，潛在空間過萬億。如果能拿下10%的市占率，就是千億營收。”一位私募基金研究員對南方周末表示，他看好堅朗五金成為“建筑五金行業龍頭”。
值得注意的是，東方雨虹（002271.SZ）、三棵樹（603737.SH）等建材龍頭與堅朗五金開啟暴漲的時間一致，均為2018年10月。三棵樹從2018年10月19日至今，股價累計上漲731.86%，東方雨虹同期股價上漲423.61%。
東方雨虹及三棵樹均經歷了行業占有率由低至高的發展過程。如東方雨虹所處的建筑防水材料行業，過去也是一個高度分散、以中小企業為主的行業。2009年末，份額排名第一的東方雨虹只有2%的市占率，排名前10的公司加在一起大概也不過10%。
截至2020年上半年，東方雨虹市占率達10%。在市占率不斷提升的10年間，東方雨虹股價上漲了33倍，僅2020年就上漲了一倍并創出歷史新高。
三棵樹的市占率及股價上漲過程幾乎一致，現為國內建筑涂料龍頭，目前市占率11%。
華南地區一位基金公司人士接受券商中國采訪時說，建筑五金、建筑涂料、建筑防水材料，講的故事是龍頭公司份額提升的故事，看重的是行業集中度從低往高走。
“現在資金喜歡抱團投資賽道龍頭，此外可以對標德國伍爾特。”深圳另一家私募基金的經理陳科向南方周末分析，只要有短期業績認證，長期有對標，“就能炒”。
由于A股找不到對標企業，因此有賣方機構將堅朗五金對標德國伍爾特集團。兩家公司同樣屬于傳統五金領域，以直銷為主，近年來都在推動數字化發展。
成立于1945年的德國伍爾特集團，核心業務為螺絲螺母和工具，為各行業提供產品數量超過12.5萬種。根據美通社數據，德國伍爾特2019年實現銷售額142.7億歐元，折合人民幣1128億元。
想象空間
“當時給我的感覺很一般，我認為公司高管完全不懂資本市場，所以我們沒有進。”陳科對南方周末說。2016年堅朗五金剛上市的時候，他曾去調研過一次。
但近兩年，堅朗五金好消息不斷。2018年，堅朗五金產品應用在北京大興國際機場上，成為市場關注的焦點之一。但公司并未披露此項目為公司帶來的營收。
同樣是在2018年，堅朗五金獨立董事名單大換血。根據公司所述，近年來先后主持了北京新機場航站樓、首都機場T3航站樓等結構設計工作的北京市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結構總工程師束偉農、全聯房地產商會秘書長趙正挺在2018年成為堅朗五金獨立董事，并擔任至今。
2019年3月，堅朗五金一站式建材集采服務平臺——云采平臺面世，主要為客戶端服務。年底，堅朗五金的定位已從上市之初的“建筑五金專家”變更為“一切為了改善人類居住環境”。
“你可以理解為，堅朗五金的產品屬性沒有發生變化，但公司銷售模式變了。”上述A類券商建材分析師說，堅朗五金推進多品類發展戰略，開始從單純的建筑五金企業向建筑配套件集成供應商平臺化發展。
根據堅朗五金數據，2020年第一季度，云采平臺實現出庫額5000萬元左右，同期公司營收8億。
堅朗五金在接受機構調研時候表示，云采平臺單個訂單金額大概是三四千元，基本是線下平均每個訂單金額的1/2，說明線上訂單更為零散。
與線下銷售人員面對面獲取訂單不同的是，線上平臺的選擇，某種程度上取決于購買方對堅朗產品的絕對認可。
北京地區一位建筑方對南方周末表示，裝修市場上，一般斷橋鋁會使用堅朗，質量很好，但價格也不便宜。“在沒有品牌指定情況下，我們一般都是用市場通貨。”
另一以斷橋鋁門窗為主營的裝修方告訴南方周末：“堅朗的價格普遍比市場通貨貴1/3。”以斷橋鋁窗的把手為例，堅朗的價格在40元左右，普通的市場通貨在15元—30元。
“五金這個市場比較分散，堅朗五金的核心競爭力還在于它的銷售團隊。”一位給予堅朗五金“推薦”的券商分析師對南方周末表示。
自成立以來，堅朗五金一直為直銷式銷售，無經銷商。2016年上市以來公司銷售團隊人數翻倍式增長，2015年—2019年，堅朗五金銷售人員人數分別為2955人、3231人、3829人、4180人、4639人，分別占當年公司在職員工人數比例的39.25%、40.5%、40.63%、40.45%、40.8%。
根據國信證券研報數據，2020年上半年，堅朗五金銷售人員人均創收約54萬元，同比提升12%。
線上云采平臺，結合線下龐大的銷售團隊，這在認可堅朗五金的機構看來，代表著堅朗五金建立了廣覆蓋的前臺營銷網絡，以及后臺管理體系。
堅朗五金的招股書顯示，公司表示已完成99項標準編制工作，其中包括36項國家標準、56項行業標準和7項地方標準。
2018年年報中，堅朗五金表示，公司當年完成主編國家標準1項、參編國家標準1項、行業標準8項、團體標準1項；2019年，堅朗五金表示完成主編或參編國家或行業標準15項。
對此，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江瀚向南方周末表示,如果這家公司是很多國標和行標的制定者，那么在整個建筑領域，它會帶來很多想象空間。“可能暫時并不一定能賺錢，但這往往是資本市場特別看好的東西。”
在2020年5月廣東轄區上市公司投資者集體接待日上，堅朗五金董事長白寶鯤表示,公司有銷售符合KN95標準的防護類口罩以及新風系統產品。其中，新風產品已使用于武漢火神山醫院。
白寶鯤現年50歲，擔任中國金屬結構協會理事會副會長。在《世界經理人》發表于2008年的《聚沙成塔成就“隱形冠軍”》一文中稱，白寶鯤還為長江商學院EMBA12期學員。
社保基金來了
招股書顯示，2016年上市時，堅朗五金前十大股東中，四位與公司實際控制人白寶鯤有著親屬關系，三家持股公司為白寶鯤實際控制公司。加起來，白寶鯤合計控制堅朗五金52.49%的股份。
這一局面在2017年被打破，全國社保基金一一三組合于二季度進入堅朗五金十大股東名單中，持股1.57%。同時，白寶鯤實際控制的東莞市堅守實業投資有限公司退出十大股東名單。
2019年一季度，社保基金一一三組合退出堅朗五金，全國社保基金四一三組合繼而以1.49%的比例持有堅朗五金，位列第九大股東。到2020年上半年，全國社保基金四一三組合持股比例上升至1.69%，位列第七大股東。
根據堅朗五金2019年年報，廣發基金管理公司社保基金四二零組合也進入了前十大名單中，其后在2020年一季度退出。
“社保基金往往會投資傳統行業白馬股，主要看公司的財務指標，以及有沒有比較好的發展前景。”前海開源基金首席經濟學家楊德龍對南方周末說，社保基金的投資風向對于機構和個人投資者都會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2018年10月19日至今，堅朗五金股價累計上漲了1475.36%，但股東人數大幅下滑。2018年10月20日，堅朗五金股東人數為19551人，到了2020年7月20日，堅朗五金股東人數下降至8637人。
在股東人數下降的同時，機構持倉數量卻在大幅度上升。2019年6月底，共有37家機構持倉3113.44萬股堅朗五金，占總股本的9.68％，到了2020年6月30日，合計193家機構，持倉3581.45萬股，占總股本的11.14%。
2019年堅朗股價上漲時，曾在其上市之初去調研的陳科再次關注到了它，但他認為基本面變化并不大，于是又沒有投。“現在漲幅那么大了我們更不會進了，總感覺是在給別人抬轎子。”
利潤尚未變現
那么，從財務數據來看，堅朗五金表現如何？
2015年至今，堅朗五金營收每年保持兩位數增長，但歸屬凈利潤增長浮動較大，經營活動現金流凈額在2017年、2020年上半年為負。
2020年上半年，堅朗五金實現營收25.98億元，同比增長24.36%；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2.31億元，同比增長91.60%。
值得注意的是，堅朗五金的應收賬款從2015年年底的4.752億元增至2019年的12.12億元，同期，凈利潤合計達12.66億元。
“這說明公司手里的錢不是做生意賺來的。”財譯聯合創始人徐文輝向南方周末分析，“可以這樣說，五年下來堅朗五金賺了12億，但應收賬款到2019年底的時候也增加了這么個數（12.12億），賺的錢就成為債權了。”
另一方面，堅朗五金流動性負債也在逐年大漲，從2015年的5.733億元增至2020年上半年的21.48億元。
徐文輝認為，流動性負債上市至今增加了近16億元，很可能是欠了供應商或者客戶的錢。
相應的，堅朗五金應付賬款也在逐年上升，從2015年的2.86億增至2020年上半年的8.6億元，應付票據從2016年的264萬元增長至2020年上半年的5.008億元。
此外，2019年年報中，堅朗五金投資活動現金流入小計23.7億元，同比增長30647.94%。投資活動現金流出小計28.3億元，同比增長1088.37%，這一數字在2018年為2.38億元。
南方周末并未在公司財報中發現對上述增長的解釋。
在徐文輝看來，這筆款項應該是購買了理財之類，公司可以按月或季度連續買，每一次買入的資金加起來就可以達到25億，收回的投資也接近25億，期末差額的部分，是仍處于買入狀態的理財產品。
2018年10月30日，堅朗五金公告擬使用閑置自有資金購買理財產品，公司及控股子公司擬使用的自有資金額度不超過人民幣7億元，在上述額度內，資金可循環使用。投資期限為董事會審議通過后一年。
這意味著，堅朗五金在流動負債、應付賬款逐年遞增的背景下，以不超過人民幣7億元進行理財產品投資。
2019年，堅朗五金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凈額為-4.6億元，同比下滑99.52%。
堅朗五金對南方周末表示，在不影響正常經營活動的前提下，公司的確在利用階段性閑置資金做短期保本型理財產品。
上市以來，堅朗五金支付給職工以及為職工支付的現金逐年上升。從2015年的5.652億增至2019年的11.63億元，同期，公司在職員工人數從7528人增至11371人。員工人數增加3843人，薪酬增加5.978億元。
然而，在支付給職工現金逐年大幅上漲的背景下，2019年，堅朗五金應付職工薪酬仍然達到3.314億元，2020年上半年，堅朗五金應付職工薪酬為2.758億元。
“好像太高了。”徐文輝說，“堅朗五金一年大概11億為職工支付的現金，平均一個月不到1個億，為什么年底還有3.3億的應付職工薪酬？”
“應付職工薪酬中較大比重的是銷售提成獎勵，其結算具有一定周期性，隨著公司體量的增大和業績的增長，提成獎勵也在相應增加。”堅朗五金對南方周末表示。
從財譯數據來看，堅朗五金上市以來，僅在2019年年底，經營現金流超過資本性支出，此外的大部分時間內，堅朗五金經營現金流都為負值。
“堅朗五金這些年產生的利潤，沒有收回相應的現金，大量的利潤實際上形成了應收賬款。”徐文輝總結道，“這些利潤能否隨著現金回收而兌現，存在一定風險。”
對此，堅朗五金回應稱，應收余額較大的多為上市公司或大型規模客戶，抗風險能力較強。公司一直持續對應賬款余額進行全鏈條監控管理，以確保采取必要的措施回收過期債權，從而減少公司發生重大壞賬風險。
2020年8月6日，堅朗五金盤中股價觸及171.64元/股的歷史最高價，隨后開始出現小幅震蕩。8月10日，堅朗五金吃到了一個久違的跌停。
龍虎榜數據顯示，8月10日—8月12日股價震蕩期間，北上資金與機構專用席位包攬買賣前五席。
連續兩日大跌之后，有158位機構投資者參加了堅朗五金8月12日的電話會議。堅朗五金會上表示，公司的經營狀況保持穩定。
